中篇小说牡丹花开一
再过几天,便是开学季。读书是从一个世界走向另一个世界的过程,虽然不能给予任何终极答案,但却会为人生提供更多的选择。社会经济的急速发展不仅会让都市里的人感到困惑,更带给传统乡村社会不可挽回的撕裂。对于许多农村出身的儿童而言,将不可避免地面临“城乡二元结构”的困扰,上学就是人生的第一次大考,读书就像一场物竞天择的表演。中篇小说《牡丹花开》描写的便是在“天翻地覆”的农村中困守家园的人们的遭遇,讲述一个农村儿童求学的故事。《牡丹花开》刊载于《滇池》(年第6期),并获得“滇池文学奖”, 她赶紧写完最后一道数学题,把书和作业本整理好,装在书包里。接着,她拉开门,走进院落子里。 她要把鸡窝堵好、猪圈的门关牢、厨房的门锁住。她是一个听话和操心的孩子,每天都按爸爸打工临走时交待的话办,像做老师布置的作业一样,一次都没有忘过。院子里,雾已经升起来了,在如钩的月光和几点星星的映照下,青白青白的。她一边堵鸡窝一边想,下了一晌午的细雨,后半晌太阳一出,雾就从地下吐出来了,真是奇了怪了。起身锁厨房门时,她感觉到夹杂着柴草温浊味儿的微风吹在自己脸上,像妈妈那只滑腻的手,痒痒的,她的心便颤颤的麻。 回到屋里,花妮把小花狗撵出门外,才把门栓插好,又用手试了试牢靠的程度,才拿起左门后面的顶门棍,抵住门插板,又试了试牢靠的程度,才舒了一口气。然后,她向西间的爷爷看了看。照顾爷爷也是她的活儿。爷爷三年前突然中风,腿不能走路了,好的时候只能扶着小板凳在院子里挪几步。去年春节后,爷爷也说不清话了,只能啊啊的发出些瘆人的声响,他还常常向右边歪着头,流着老长的口水。花妮上学回来时,他的衣裳前襟常常湿老大一片。后来,花妮想了个办法,用一块塑料布挂在爷爷的脖子上,这样,他的口水就能顺着塑料布流下来,就很少再流到衣服上了。让花妮最怕的是爷爷的骨头疼病,他总是半夜三更疼得啊啊地叫,夜深人静时那从他胸腔里发出的吓人响声,几乎没让花妮睡过一个囫囵觉。每到这个时候,她就会按爸爸的嘱咐,倒一小杯古井老烧酒,灌到爷爷嘴里。爷爷咽下去,过一会儿,就不会再啊啊叫疼了,然后,才歪着头睡去。 花妮见爷爷安稳地睡了,心里很是高兴,就小心地回到东间自己的床上。她今天心情不错,不想睡这么早,就拿起借来的那本《佛光镇的秘密》看了起来。这是一本写几个小孩子参与破案的书,看起来很是有点意思。可她刚看了几页,爷爷又突然啊啊地叫了起来。花妮一哆嗦,书掉在了地上。这叫声好像并不是从爷爷嘴发出,而是从遥远旷野里的坟墓中传过来的,阴森森的直刺花妮的骨髓。她长叹了一口气,让自己平静一会,才下了床。她走过来,倒了一满杯酒,灌到爷爷嘴里。爷爷咽下去后,还是啊啊地叫。这叫声更凄凉,叫得花妮端着空酒杯的手,在空中一上一下的颤抖个不停。花妮就生气地说:“爷爷,你别再吓我了可行,我给你酒喝。” 她又倒了满满一杯,边给爷爷灌边说:“爷,咱不能喝多,爸说了,喝多了你的腿就更不能走了!”爷爷像没听懂她的话,还是不停地叫。这叫声传到屋外,引得卧在门外的小花狗狺狺地叫起来。花妮就有些生气地说:“再一杯,就这一杯了。”她又给爷爷灌下了一杯。爷爷这次安稳了。花妮就拍了拍爷爷的头,笑着说:“好爷爷,听话的爷爷,别再闹我了,我要去睡了啊。” 花妮没有了看书的兴趣,就脱了外面的衣服,钻进了被窝。刚要拉灭灯,爷爷又啊啊地叫了起来,外面的小花狗也跟着一声接一声地狺狺叫。花妮长叹了一口气,翻身起床,来到爷爷床前。她又给爷爷喂了几口水,见他又安稳了,才又回到床上。她没敢立即拉灭灯,她想让爷爷睡了,自己再拉灯睡。她就这样坐在床上,愣愣地不知做什么。 这样坐了一会儿,她就歪在了靠床的墙上。墙是用旧报纸糊的,报纸已经发黄,但上面的字还依稀可见。她一抬眼看到一篇文章,立即就被吸引住了。这报纸是啥时候糊的,她已经记不清了,反正有几年了,但今天才第一次看到这篇题目叫《母爱》的文章:每当我哭时,妈妈就安慰我;每当我感到像一只孤弱无助的小鸟时,妈妈就张开她那宽广的臂膀,给我温暖和爱的气息……她读着读着,泪水就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。 花妮已经有八年没有见过妈妈了,但她还清楚地记得妈妈的长相。妈妈个儿高高的,头发乌黑披在背上,鼻子很挺,眼睛很大,两只手长长的软软的,总之,她记得妈妈很漂亮,比画上的人儿还漂亮。可自从她五岁那年,妈妈与爸爸一起外出打工,就再没有回来过。那时,爷爷身体还好好的,她就跟爷爷一起在家里。爷爷生病后,花妮听姑姑说过,她妈是跟人走了,不要这个家了。那时,她就把姑姑当妈妈,姑姑也常来看爷爷和她。可前年,听说姑父盖楼时掉下来摔死了,姑姑也嫁到了很远的地方,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姑姑了。所以,花妮就再也没有了妈妈的消息。每年春节,爸爸回来时她都想问一问,可她最终没敢问,她是怕爸爸生气的。 花妮见爷爷没了动静,就关了灯,缩进被窝里,迷迷糊糊地睡去。 一会儿,花妮就做起梦来。她来到自己家的牡丹地里,牡丹花开正艳,成百上千的蜜蜂嗡嗡地闹着,大小的蝴蝶飞来飞去,只往她身上扑。突然,她被一通破锣声惊醒了。接着,便听到黑炮爷那浑浊、凄凉、低沉、瘆人、短促的呼喊声:家家关门,夜夜防贼啊……她知道已经半夜了。自去年秋天,黑炮爷就开始看夜了,每到这个时候,他都会敲着锣呼喊的。 不知从何时起,村里人就越来越少,大多数人都进城打工去了,也有十几户人家干脆搬出村子,留下的院落长满野草,房屋也不知何时坍塌不少。一个快二百人的村子,好像不知不觉中就只剩下四十多人了。这四十多人中五十岁以下的男人一个都没有,留在村子里的都是上学的孩子和老人,还有四个刚生了孩子的年轻媳妇。 去年入秋,村里突然被一种恐慌所笼罩。开始是村东头的豁子婶说她家进贼了,而且说得有叶有梗的,贼是个男人,拍她的门,她不敢开,最后把她家那只芦花母鸡掏走了。接下来,隔三差五的就有人说夜里贼上他们家了。村里真的进贼了,而且可以肯定是同一个贼,或者是同一伙贼。这种判断和议论,让这个小村留守的人们恐慌得很,也担心得很。加上村子位置很特殊,三面被水围着,村子像一座孤岛一样,与周围的村子相距都很远,一到晚上水鸟不时鸣叫,就更显孤独和阴森。这样的村子,遭贼肯定是极可能的事。遭了贼怎么办呢?当过队长的黑炮爷,就拎起那张破锣,看起夜来。 花妮和村里人一样,听到这熟悉的声音,就不再害怕,心里也像被水润过一样,舒舒服服,安安稳稳地又继续睡去。 本文内容来自原创,想知前面发生了何事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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