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--这是成就肆的第篇文章

赏花这种事情,最重要的当然是姿势。笔锋如刀的鲁迅先生,掐着架就顺带都说明白了:“愿秋天薄暮,吐半口血,两个侍儿扶着,恹恹的到阶前去看秋海棠”。还好,这个季节,我们要去看的,是牡丹。^_^

作者

朱可可

自从亲眼看过一次盛放的牡丹,它就成了我每年春天的期待。

表达对牡丹的喜爱,好像也需要一点点勇气。理学先生周敦颐在《爱莲说》里,一边夸着出淤泥而不染的莲,一边恨不得把牡丹踩到烂泥里。“予谓菊,花之隐逸者也;牡丹,花之富贵者也;莲,花之君子者也。噫!菊之爱,陶后鲜有闻。莲之爱,同予者何人?牡丹之爱,宜乎众矣!”

不管沙尘暴还是雾霾天,牡丹总归是要开的

这大概就属于富贵是原罪。牡丹过于浓艳饱满,雍容华丽。横看竖看,也找不出遮遮掩掩、欲说还羞的小清新和绿茶气质。变成刺绣或者国画挂在墙上,也必然要配上“富贵花开”的万年土豪款标题,深受广大乡镇企业家的喜爱。

其实牡丹一开始没有这么艳丽,它属于川陕鲁豫以及西藏、云南等一带山区的野生灌木,散生于海拔米左右的山坡和林缘。自然界现在还能找到9种野种牡丹,全都是单瓣,颜色也是朴素的白、黄、紫。

一开始,人们甚至都没有单独给牡丹找个名字,而是把它跟花形类似的芍药放在一起,称为木芍药。它的用途,是入药。在甘肃武威柏树乡考古发现了东汉早期圹墓医简中,记录了牡丹治疗“血瘀病”的处方。这是牡丹正式以“出现在史书中的最早记载。用牡丹根剥离出来的丹皮,现在依旧是六味地黄丸的主要原料。

杨山牡丹代表了自然界牡丹最原始的模样

植物学家也搞不明白,入药的牡丹,怎么就突然之间进化得富丽堂皇,从南北朝开始,就成了观赏植物。到了隋朝,被皇家园林广泛种植,到了唐代,“花开时节动京城”,俨然已经成为花王。(听着好像植物界的丑小鸭传奇)

一个富足鼎盛的朝代,才会勇于承认对于富贵花的喜爱吧。反正年代国花评选的时候,牡丹跟梅花相比,并没有明显优势。要隐忍不拔,还是要富丽堂皇,大家在掐出具体结果之前,先掐出了一堆彼此的“黑历史”:

牡丹在年被慈禧太后钦定为国花,可是都被八国联军烧杀抢掠成那样了,选一款富贵花也没法给王朝续命;

梅花接替了牡丹,年被国民政府定成了新的国花。满目苍夷百废待兴,果然还是需要梅花的不惧风霜来全民励志。梅花的励志传统,后来就被带去了台湾,年,通过表决,成为海峡对岸的“国花”。

这下问题就更复杂化了。结合刚刚改革开放,还在搞着五讲四美三热爱和清除精神污染的时代背景,简直随时都可以再上纲上线。国花评选的专家们,就想出了非常有本土特色的“和稀泥”大法,搞“双国花”,梅花和牡丹一起上。

这种思路也是不知道怎么评价才好,那干脆选出56种国花民族大团结好了。

然后,当然就没有然后了呀。虽然后来隔几年就会有人跳出来呼吁一下,但是一直到今天,本土依然没有钦定的国花。反倒是洛阳人民务实,你们掐你们的,他们年就不声不响的把牡丹定成了洛阳的市花。

黑历史追溯完了,不管牡丹是国花还是市花,反正,它都是春天里我爱的花。所以,今天朱可可想跟大家分享的私地理,就是赏花路线,不用去千里迢迢的去洛阳,在北京也能又美又有格调的看牡丹。

———这是赏花姿势的分割线————

1、文艺青年的牡丹路线——从崇效寺到中山公园

名寺藏名花,按照古人的风雅,赏花当然要去古刹。

北京曾经有著名的“三大花寺”。每年花季,都是文人雅士的赏花盛事。按照开花顺序,它们分别是大觉寺的玉兰,法源寺的丁香,和崇效寺的牡丹。

寺庙里为什么爱种花,我很认真的去考据了一下,原来佛教南传过来的时候,就有寺庙里必须要有“五树六花”的讲究。

“五树”是指菩提树、高榕、贝叶棕、槟榔和糖棕;

“六花”是指荷花、文殊兰、黄姜花、鸡蛋花、缅桂花和地涌金莲。

既然是南传,这些带着浓厚东南亚气息的植物配置,到了我们这里,发生改变也算应地制宜吧。

玉兰早就谢了,丁香也到了尾声,上周去法源寺,已经是绿叶浓荫,只剩了最后一抹淡紫。它们的观赏指南下次再说,今天的重点是牡丹。

崇效寺算起来也是唐代古寺,贞观年间幽州节度使刘济把自家的房子拿出来,捐建了这座寺庙。

最初叫崇孝寺,后来谐音就成了崇效寺。

时局不济,经历过历次焚毁和重建,崇效寺的地盘也越来越小。后来被改建成了小学和宿舍,就是现在的白纸坊小学。从学校进去,可以看到重建后的藏经阁。

把眼泪擦一擦,继续来回顾一下崇效寺的“花寺”历史。清代初期,这里有一千多棵枣树,最出名的是枣花,也被称为“枣花寺”。后来又种了丁香,不过名气没有法源寺大,再后来,就从山东曹州移植了牡丹花,主打两种,绿牡丹和墨牡丹。这下子,终于名动京城。(为什么隐隐还是感觉到了出家人的小宇宙在爆发)

绿牡丹比较好理解。据说清末民初,全国有名的墨牡丹只有两株,一株在杭州西湖法相寺,一株就在北京崇效寺。

墨牡丹就比较费解一点,它其实不是黑色,而是红到发紫的红色。

关于崇效寺的墨牡丹,还有个赏花的笑话。说是清末大学士王文韶退居林下后,想到崇效寺去观赏墨牡丹,提前一天派人通知,僧人们第二天看到另一位捐班后补道王大人率众浩浩荡荡而来,以为是王文韶光临,就隆重地接待,请他们吃了素斋,还干脆把墨牡丹剪了下来请王大人带回去当作瓶供。等到下午,真的王文韶小帽便服来到崇效寺时,只看到了枯枝。这个故事告诉我们,你永远不知道趋炎附势的人能做出什么事。

到了年代,崇效寺已经颓废了,但是牡丹还在。只要到了花季,京城人民就呼一下蜂拥而去。年北宁铁路局还特意开通了观花专车,接运客人来崇效寺观赏牡丹。

年以后崇效寺被划归了当时的财政部印刷厂,又改建成了白纸坊小学,菩萨都被扔出去了,谁还有心思管牡丹。还是多亏了曾经担任过中央文史馆副馆长的叶恭绰先生,年他从香港来北京,看到枯萎的牡丹十分惋惜,就提出了把牡丹移植到中山公园去的建议,北京市政府给了他这个面子。

中山公园本来就有朱启钤先生种植的大块牡丹花圃,也算合适的去处。叶恭绰先生为此专门写了一首诗:横街冷落旧精蓝,佳种闲余只两三;安得移根归上苑,年年花事衍宣南。为花请命费沉吟,春事无端扰道心;喜见移根归上苑,宣南掌故记从今。

所以,在这个牡丹盛开的季节,从崇效寺奔去中山公园,非常适合文艺青年抚今追昔,我们看的不是牡丹,而是人世沧桑。古文有造诣的可以来几首七律咏志;热爱现代诗的,请熟练使用回车键。

2、普通青年的牡丹路线——景山公园

景山的牡丹开没开,判断标准特别简单,看看门票是2块还是20块。

景山牡丹的历史,可以追溯到金中都时代的行宫——太宁宫时期。而有规模的种植,有文字可考的是元代,《大都宫殿考》记载:“后苑中为金殿,四处尽植牡丹百余本,高可五尺”。

年代景山公园开放,请了山东菏泽人王文德来养牡丹,从不同的地方引进种群。中原牡丹品种群来自洛阳和菏泽;西北牡丹品种群来自延安和甘肃;江南牡丹种群来自杭州和铜陵;西南牡丹种群来自四川和西藏,但是这个引种后没有成功。国外牡丹种群,以日本为主。

日本的牡丹,虽然是从中国引入的,但日本人民在种花这个事情上,也表现出了非凡的想象力和务实精神。日本牡丹花大,色彩丰富明亮,花期也比本土牡丹要晚一点,是弥补本土牡丹与芍药开花之间空当的最佳配置。

简单说,就是景山在牡丹花期可以反复去,第一轮看到的是本土牡丹,第二轮是日本牡丹,第三轮是芍药。

说起来,芍药在北京的种植历史,一点也不比牡丹差。北京在辽金时,丰台的芍药已经很闻名。《析津志》载:“芍药之盛,旧时扬州,今扬州遗种极少,而京师丰台,连畦接畛,依担市者,如万余茎”。

明清时期,草桥十八村,村村都种芍药牡丹。当时京师还有很多大的芍药园,比如梁家园和介子园。这时候的人们,崇尚春天到法源寺看丁香,崇效寺赏牡丹,到丰台观芍药。

3、铅笔青年的牡丹路线——米粮库胡同

寻常路线,当然不能满足世界观更广阔的青年。所以朱可可特别提供了一条专供路线。从景山公园出来,拐上景山后街,有一条叫做米粮库胡同的巷子。

看着很不起眼。但历史上的米粮库胡同一带,是名人雅士汇聚之地。陈恒、傅斯年、梁思成、林徽因、徐悲鸿、徐志摩、丁文江都在这里留下身影。胡适在这住过,中国天主教大主教于斌在这住过,末代皇帝溥仪的英文老师庄士敦也在近的油漆作胡同1号住过。

年,后来去中国南海边画了一个圆的那位老人,也搬来了这里,住进了中国天主教大主教于斌的旧宅。就是胡同尽头右边的院子。

老人也非常爱牡丹,在东跨院沿墙边种着20多株牡丹,遇到牡丹长势不好,还会专门请景山公园的牡丹师傅回家来看看。王文德师傅就亲自上门服务过,也激动的留下了记载,可他沉浸在巨大的幸福里,完全没有回忆牡丹。

所以,如果你有办法进的了这个院子,就能看到特供版的这20株牡丹。加油!

牡丹和芍药是春天里最后开的花了,牡丹谢了,芍药谢了,夏天就真的来了。

芍药有个雅致的名字,叫将离。说是古代男女依依惜别时,采摘芍药以寄离情。它还有个名字叫婪尾春,《清异录》里记载:“桑维翰曰:唐末文人有谓芍药为婪尾春者,婪尾酒乃最后之杯,芍药殿春,亦得是名”。

芍药殿春。想想真是雅致。所以,惜取最后的春光,一起去看牡丹和芍药吧。

各位亲爱的读者,如果朱可可文章中有打动你的地方,就让更多人看到你的奇思妙想。

成就肆的文章都是原创,一字一句来之不易,未经许可,任何公号请勿转载。公号转载,请联系chengjiusi

qq.


转载请注明地址:http://www.mudanhuaa.com/mdhzp/8032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