苔花与牡丹,清雅华贵各相宜
“白日不到处,青春恰自来。苔花如米小,也学牡丹开。”清代袁枚的这首题为《苔花》的咏物诗可谓诗意清新,哲思深邃。“如米小”的雅致苔花,在“白日不到处”悄悄绽放,清新素雅的画面,让人心境顿然安静下来。而“也学牡丹开”一句,在苔花与牡丹的比较中,袁枚更赋予诗歌深邃的意蕴,渺小与伟大、劣势与优势、客观与主观等永恒命题,似乎都孕育在这描绘之中。 前几年,一位叫梁俊的支教老师,将一群乌蒙山大花苗族的孩子带到中央电视台《经典咏流传》的舞台,孩子们用他们最纯净的声音演绎了《苔花》,让全国亿万观众为之动容,也让无数观众记住了袁枚的这首诗歌。 梁俊和孩子们咏唱《苔花》 诗真是好诗,“也学牡丹开”一句,一个“学”字,用拟人化的手法,写出了苔花绽放时如牡丹一般的自信与骄傲。但我仔细琢磨,似乎觉得这个“学”字还有进一步探讨的余地。随园老人显然先入为主地将牡丹放在了尊贵的位置,而苔花只有跟着牡丹“学”的份,伟大和渺小,劣势与优势似乎在人们脑子里早已是定局。是的,牡丹鲜艳华贵,苔花素净雅致,但鲜艳华贵与素净雅致之间应该没有美与丑,甚至高低贵贱之分吧?俗话说“萝卜白菜,各有所爱。”有人喜欢热闹绚丽的氛围,有人却喜欢清静雅致的意境;有人喜欢华丽富贵的像牡丹一样的生命,有人却喜欢清雅淡泊的如苔花一般的人生。说到底,自己觉得最舒服的才是最好的。牡丹可以在众人面前展示它的国色天香,苔花也可以在某个幽静的角落默默开放。只要不违反道德法律公序良俗,“牡丹人生”和“苔花人生”就应该不存在孰优孰劣,谁伟大谁渺小的问题,更不存在谁学谁的问题。 当然,文学作品终究不是科技论文,我这样来解读这个“学”字,似乎有点“迂”,但牡丹人生和苔花人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,这个道理应该是正确的。 其实,从随园老人袁枚的一生经历来看,他既有他的“苔花人生”,又有他的“牡丹人生”。袁枚12岁就以童生身份考中秀才,23岁中进士,并入选翰林院庶吉士(明、清两朝时翰林院内的短期职位),此时年轻的袁枚可谓春风得意,似要进入华丽富贵的“牡丹人生”。但三年之后,袁枚因讨厌学满文而未通过考试,失去了在京做官的机会,被外派到江南当知县。接下来的七年知县生涯使他越来越看清了官场的污浊与危险,他越来越向往远离官场清雅淡泊的“苔花人生”。最终在33岁那一年就毅然辞官,在南京小苍山随园筑室,过起了远离官场的生活,而且这一过就是50多年,直至82岁去世。但他的“随园隐居”却不光是苔花人生,而是苔花人生和牡丹人生共存的快意生涯。 首先来说说他的苔花人生。在50多年的“随园隐居”中,除了初隐三年后因经济原因短暂出仕外,袁枚就再无仕途经历。远离官场,恬淡适我,富有生活情趣的苔花人生,成了他后面大半辈子的主要追求。 刚辞官,袁枚就购置并改造“隋园”(后改为“随园”)。袁枚曾说“我平地开池沼,起楼台”,“绿竹万竿,亲手栽植”,经过袁枚的亲自设计甚至亲手打造,随园成为了集山水人文景观于一体、清幽迷人、名著一时的私家园林,也成为了袁枚追求苔花人生的世外桃源。 清代袁起《随园图》 在这个世外桃源,袁枚著书立说,吟诗作文,刊刻出版自己的诗文集。《随园记》、《随园杂兴》等诗文表现他生活在随园中闲适轻松的惬意;《随园诗话》以“性灵说”诗学主张为根本,倡导抒写真性情,抒写个性;《小仓山房诗集》、《小仓山房文集》等诗文则随顺“性灵说”,观照自我,以真达情;《随园食单》则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文艺范的可亲可爱的吃货形象。 为随园植草种花,在随园写作吟咏,大概是袁枚最典型也是他最喜爱的清雅淡泊的苔花人生。 袁枚在随园的闲适生活 袁枚在随园还广纳弟子,培养后学,其中包括能诗善画的女才子二十余人,这在当时堪称骇世之举。“性灵说”能在当时广为流传,“性灵派”能成为清代各诗派中最大的最有价值的流派,这与袁枚的积极培养后学,广泛宣扬自己的学说应该是有着直接关系的。 然而,袁枚并非清心寡欲之人,清雅淡泊的苔花人生他喜欢,华丽富贵的牡丹人生他也需要。 袁枚是一位投资高手。首先,他购置“隋园”,就是他第一笔成功的投资。后又几经投资改造,随园成为了一座集山水人文景观于一体私家园林,吸引了当时四方文人墨客的在此聚集游玩,也成为了他后来的生财之地。他对随园经营有方,将随园田地、山林、池塘租给农户,供其种植粮食、蔬菜、瓜果、树木。这样,这位随园主人不但能坐收地租,自己还能日日吃到新鲜的瓜果菜蔬,甚至可以经营餐馆,招徕四方食客,可谓一举几得呀! 袁枚的生财之道当然少不了他的主业——吟诗作文、刊刻出版。因其“一代风骚主”的声望,请他写传记、墓志者甚多,且出资不菲。袁枚还自刻《小仓房全集》销售,袁枚的书一如现在的畅销读本,一经刊刻出版,一时洛阳纸贵,收入自然不低。 更重要的是,袁枚还投资盐业,购置田产。盐是生活必需品,盐业是国计民生的重要产业,利润丰厚。袁枚投资盐业,可谓商业眼光毒辣,想必是赚得盆满钵满。至于田产,在古代大概是一个永恒的投资方向,有钱,谁不买田产呢?这就难怪袁枚82岁去世前给后人留下了“田产万金,余银两万”的遗产。 晚年,随园老人还醉心于游历。袁枚在67岁服完母丧后,开始远途游山玩水。从浙江的天台山、雁荡山,到安徽的黄山,再到福建的武夷山,直至广东罗浮山、丹霞山,都留下了随园老人的脚步。在他去世的前一年,81岁高龄的袁枚还在出游吴江,真可谓“老夫聊发少年狂”啊!游历期间,会友人,记山水;品茗香,研茶道,赏心乐事一件也不落! 随缘老人的牡丹人生为他的苔花人生提供了经济保障,使他的苔花人生得以长久持续,并且圆满收官。 虽说袁枚在《苔花》中用一个“学”字来描写苔花与牡丹的关系,似乎苔花低牡丹一等,但生活中,随园老人却在苔花人生和牡丹人生之间自如切换,甚至将二者融为一体,使他不但成为了影响深远的文坛大咖,还成为远近乡邻心中可亲可敬的长者。可见只要符合道德规范,各种人生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,每个人都可以活出自己的精彩,拥有不一样的人生。 再说说后人对《苔花》一诗的解读。后人对诗中苔花生长的解读往往有“并不会因为环境恶劣而丧失生发的勇气”、“愈是环境恶劣,遭际险衅,就愈益励节亢高”之类的说法。从文学作品鉴赏的角度来说,这些解读都没什么问题。文学作品的鉴赏本身就带有很浓厚的主观色彩,所谓“一千个读者,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”说的就是这个道理。 但是,如果我们抛开文学鉴赏的角度,根据客观实际的情况进行分析的话,那么,这些解读就也有可商榷之处。青苔确实是生长在“白日不到处”,但“白日不到处”正是青苔生长,苔花绽放的最适宜的环境。只有在湿润阴凉的“白日不到处”,青苔才能“青春恰自来”,苔花才能“也学牡丹开”。一旦阳光照入,青苔则会枯萎死亡,更别说苔花绽放了。因此,对于苔花来说,“白日不到处”不仅不是“环境恶劣”、“遭际险衅”,反而是它生长绽放的理想乐园。牡丹喜欢阳光,我们就揣测苔花也喜欢阳光,这样的揣测往往就会出现偏差、错误。牡丹有牡丹适宜的环境,苔花有苔花喜爱的境遇,它们可以各得其所,各美其美。 看来,主观地看待问题和客观地看待问题,得出的结论往往天差地别,因此,生活中,我们不能仅以自己的主观感受,去揣测他人的生命,牡丹人生与苔花人生,可以同处共存,各放异彩。 也许随园老人写这首《苔花》的时候,并没有“苔花生长环境恶劣”之意。对于同时拥有苔花人生和牡丹人生的随园主人来说,苔花生长在“白日不到处”,牡丹生长在阳光灿烂下,这才是最好的安排。 袁枚还有另外一首《苔花》:“各有心情在,随渠爱暖凉。青苔问红叶,何物是斜阳。”红叶和青苔虽一个在高处,一个在低处,但它们“各有心情在”,红叶有红叶的骄傲,青苔有青苔的自信,它们都是独一无二的生命个体。这首诗也许能佐证我前面的那些说法——苔花与牡丹,清雅华贵各相宜;牡丹人生有它自己的荣耀,苔花人生则有它自己的乐趣。当然,如果二者兼有之,那么,恭喜你,你就是如袁枚一样的人生大赢家! .7.30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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